小北的夏日旅途

作者：小小啊

主播：花七

小北做过一个奇怪的梦。

那是她很穷的时候，从河北到四川一千多里的路程，硬座了二十多个小时，也没有多余的钱补一个硬卧。

长途旅行，总是非常折磨人的，不然那么多人为什么在中途选择加钱补票，也要让自己舒服一点？

瘦弱的小北挤在狭小的座位中间，忍受着浮肿的双腿，迟钝地盯着周围一切放空。

路上二十多个小时够她想很多事情，有时候只是突然看见了好玩的东西，有时候是不得不想一些事情。

恍恍惚惚里，小北知道总会有一句“到站了、到站了”提醒。可是路途太长，总是超出想象的要花费很长时间。直到抵达目的地，才能看得见家乡的面貌。

小北想的很多问题里，她认为最有意思的一件事：我孤身一人在路上，出发的时候是夏天，全中国都是夏天，隔着车厢冷气，窗户外还是夏天吗？

小北的梦里，夏天就在她出发的地方，将要落脚到站的地方。路上看见茂密的树，带着湿气的雨，车站上的短袖，有人因为火车空调低温换上衬衣——这些讯号，都不像夏天。

小北默念，他们和我好像不是一个季节。她知道很荒唐，似乎有点不明就里，可是她是认真的，无论是火车上的夏天，还是窗户途经的夏天，她觉得都不像在一个季节。

这些更像是窗户里被困住的景色，小北在脑海里搜索自己读过的书，是了。《小王子》写过每个大人在火车上总是行色匆匆，面色凝重，好像着急要去往下一个地方，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。只有小孩子才喜欢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景色，小孩子总是兴高采烈看车窗外面的颜色。

冷静旁观发生的一切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，总是有一点自我脱离现实的感觉，像观看写好剧本的真人秀，像固定情境的情景喜剧，由一群人操纵一切，又有一群人观看这一切。

小北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，但所有感觉都非常真实。空气像有形状一样存在在车厢里，卷着烟丝飘荡在人们头顶，人们的交谈声沉在车厢下端，音节好像都有形状，飘到不知道谁的耳朵边就散开了。梦里，夏天是什么形状？

夏天对小北来说，有很多清晰回忆。比如为了避暑躲到知了鸣叫的树林里躲太阳，汗顺着肌肤滴答掉落，阳光顺着杨树的缝隙溜下来，小北在那几缕阳光下抱着陈旧的《二月河》逐字细看。她想到什么就会投望着车窗外，试图把车窗外掠过的剪影和记忆一一对照。两只眼睛发现不了，就会用一只眼睛，毕竟这是夏天，太阳散发着灼烧的热量，一看到太阳出来，总觉得回忆真实存在过。小北如果有所发现，她会对自己会心一笑，看！我的梦是有形状的，我的人生也是会变得有颜色的。

小北，二十多岁还是很穷，登上火车前所有的事情都在压迫着她。每月500的房租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四川生活，每个月必须赚够四千块堪堪够她活下去。

她不化妆，也不擅长化妆，压根没有余钱培养自己变美，也完全没有这种兴趣。在一群精致穷的女人和男人之间，小北缩在自己的小屋里，身体伸展不开，心灵也是。

或许旅行是有好处的，小北想，妈妈要我回家看看她，这趟很长很长的路途里，她总归看见一点点希望，是太阳的形状，是夏天的形状。

火车到站总会提醒行人下车，就像小北下车之后呼吸到的第一口来自家乡的空气，所有压力都会在某一天消失，变成回忆里的褪色记忆，如果不用生活的画笔给它们上色，那些事情就不会鲜活的像我们的生活。